乔智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发现自己正脸朝下，趴在一堆泛着泥土腥味的棕黄色东西上。他有些懵，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，只觉得头很痛，有种脑组织要从颅骨中胀裂而出的错觉。
他闭上眼睛，缓了一会儿，又再次睁开，待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，乔智默这才看清自己是趴在一堆黄褐相间的落叶上。
目所能及，大部分叶子是深棕色的，向内微微卷曲，即便尚是黄色的部分也布满了黑色霉点，看样子已是凋零多时了。
乔智默对于这种肮脏的东西感到厌恶，强忍着头痛，用胳膊肘撑起身子，尽量是自己远离它们。
就在这时，他耳边传来了一个憨厚的声音，“你醒啦，老兄？”
老兄？
这个称呼很是特别，且并不讨喜。
乔智默撑着身子，屁.股着地歪坐在落叶上，眯起眼睛向着声音源头看去。
不远处，悬铃木树枝交.缠着与杨柳相伴成林，树影尽头，是一片碧绿的水潭。黄昏西斜的阳光依旧滚烫，将潭水蒸成水汽，徐徐上升。从乔智默的角度看过去，仿佛前方是一片海市蜃楼，虚晃着不切实际的金秋倒影。
蒸腾的水汽间站了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男人，他站在水潭前，背冲着夕阳，高壮的身躯被光影勾勒出一道细细的金边儿。
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智默探究的目光，那人走上前，将乔智默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巨大的阴影下。
“乔治，我渴了，那边有个水潭，我能去喝水吗？”男人用憨憨的声音问乔智默，同时伸手指了指背后的那潭绿水。
乔治？
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让乔智默在酷热的秋日黄昏里打了个冷颤。他仰起头，看着对方那双眼尾微微下耷的淡棕色大眼睛，和满头打着卷儿的金棕色短发，心里突然浮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。
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，张了张嘴，对着眼前的大个子叫出了心里那个名字。
“伦尼？”
“怎么啦？”被叫到名字的伦尼咧嘴冲乔智默笑，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的白牙，“乔治，我真的是太渴了，先去喝水啦。”
说完，伦尼不等乔智默回话，便转身咚咚咚地跑到池塘边，猛地把头扎进了泛着绿沫儿的水中，像牲口一样咕噜咕噜的牛饮起来。
乔智默怔怔地看着伦尼宽厚的背影，脑子里闪过飞速掠过几段文字。
怎会这样……
那明明是一本书……
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，就变成了书里的人……
一滴冷汗顺着乔智默的鬓角流下，划过脸庞，绕过颈间突出的喉.结，没入半敞的粗布衬衫领子里。
这个超出正常范畴的认知，任谁也无法轻易接受，更别说一个从小便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心理医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