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青友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,有时甚至需要借助药物。

    外面的雨还在下,闪电亮起时他看到墙上的照片,照片是很多年前拍的,那时父母尚且在世,大哥也尚未离家,一家四口在下河村生活。

    那是一段怎样的时光呢,张青友忍不住回想,贫穷,弱小,谁都可以欺负,买一根几毛钱的冰棒还要兄弟两人分着吃,可那时候是快乐的,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呢?

    张青友想起那天放学的午后,那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,他跟同村的玩伴去河里摸鱼,回来时听到父母跟大哥在吵架,他提着鱼蹲在墙角不敢进门,然后听到大哥的声音传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帮我交了学费,就当是我借的还不行吗?我以后肯定加倍还。”

    母亲的声音很尖锐,“读书能有什么用,家里供你上完初中就不错了,你弟弟以后还要盖房娶媳妇,家里农活又没有人干,还非要去读什么书,你这是不孝!”

    张青友看着手里奄奄一息的鱼,心想是啊,读书能有什么用呢,出去打工还能赚钱,邻居强子出去一年回来都用上小灵通了。

    那是大哥跟家里决裂的起点,他只身一人去了N市,在工地干了一个暑假才攒足学费,从那以后,大哥没花过家里一分钱,他努力上进,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,后来又上了大学,是整个下河村的骄傲。

    而他就像是为了衬托大哥而存在的,不学无术,偷鸡摸狗,村里坏事有一多半是他做的,后来大哥发达了,父母就带着他去找大哥要钱。

    “我们把他养那么大,要他点钱怎么了?他的钱以后有一半都是你的。”母亲站在别墅门口这么跟他说。

    一开始大哥还愿意给,可后来越来越不情愿,甚至最后连面也不愿意见,直到父母重病,大哥在医院见完他们最后一面,从此彻底跟张家断了关系。

    家里的积蓄很快花光,他去城里打工,吃着最便宜的盒饭。那天他经过一家蛋糕店,看到大哥跟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,他们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,女人笑着说,“待会儿宝宝放学看到我们肯定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他就盯着女人手里的那个蛋糕,心想,那是大哥和我的钱,凭什么要给别人花,你都那么有钱了,分给我一点又能怎么样……

    张青友看着窗外,思绪又飘到大哥葬礼的时候,那天的雨很大,很多人撑着伞来到墓园,他站在人群前列,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。

    裴淮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,小小的孩子穿着一身黑衣,目光直直的盯着他,他听到裴淮问,“叔叔,我爸爸死了你为什么不难过?”

    就是这句话,成为张青友多年的梦魇,裴淮一直跟他不亲,可他是打心眼里想对这个孩子好。

    一声惊雷响起,张青友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坐起来,他看着窗外的大雨,终于没忍住穿了衣服出门。

    关门声惊醒了隔壁本就没怎么睡的秦莉,她睁开眼睛,看到张青友的身影从窗口路过,秦莉盯着窗口看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重新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二楼客房里,程衍睡的很沉,他做了一个梦,梦里是在高中的校园,因为家里开着豪车送他上学,班里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“少爷”。

    梦里场景跳转的很快,上一秒还在教室里上课,下一瞬大家又出现在了操场。他在跑道上尽情狂奔,观众席上的人都在为他呐喊加油,后来他冲线的时候扑倒在地上,膝盖划破了皮。

    “你可真是个少爷。”有人在操场边帮他处理伤口,消毒药水蛰的他嗷嗷喊疼。

    他边疼边杠,“我这是因公负伤,你要对伤员友好一点,哎哎哎轻一点,我要疼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矫情。”那人嘴里说着,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放轻。